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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为谁写作?——作家阎连科的自省与诘问

时间:2012年06月21日来源:中国艺术报作者:张悦

阎连科近照 李林 摄

  ◎最初的写作非常清楚,就是为了改变命运,为了逃离土地,为了进城,为了有一份工作。

  ◎当作家把文学当成商品做、当成商品说的时候,我们什么都不要说他,他没有一点错。

  ◎对人的认识,在四十岁的认识和六十岁不一样,七十岁写不出六十岁可以写出的文字,八十岁的作品一定没有四十岁的有才华和激情。

  “北京的繁闹里,有这一处清静,正如俗世有了它的宗教。”三年前,西南四环近旁,711号园,“我在6月26日,用几分钟的时间,在园子内约略地走了一圈,做出了我人生中的重大决策:倾所有储蓄,加上签名盖章的借条和内疚歉意及园子主人对我宽爱的信任,立竿见影地在那园里租下一隅土地房院,开始了我这一生最为奢靡的一段诗栖人生。”这是作家阎连科写在新近出版的随笔集《北京,最后的纪念》中的文字,养花、种菜、观察动植物、泛舟、写作……农民出身的他,在这片都市中的世外桃源,在他的都市版“瓦尔登湖”上恣意地进行着他天真甚至怪异的动植物实验,似乎欲重新找回与土地和自然的精神联系。

  酷热的午后,在北京CBD寸土寸金的某栋高级写字楼里,应邀参加“41°文化论坛”的阎连科开场即表达了他的惶惑,“文学其实难以和这样现代化的大楼联系起来,这让我觉得有点吃惊,我觉得文学完全是给闲散人员解闷的地方,文学也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伟大、那么了不得,有那么重要的意义,而且文学到今天绝不会再产生托尔斯泰、鲁迅那样的作家,也绝不会产生上个世纪80年代、90年代那样纯粹的、热情的读者群,文学今天非常木讷。”

  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,自称赶上了80年代文学末班车的阎连科因为“留下了写作的线索,留下非常少但非常固定的读者群”,他觉得“文学还可以和很现代的人联系在一起,跟现在的环境联系在一起。”阎连科1979年开始写作,出版了《丁庄梦》《日光流年》《坚硬如水》《受活》《风雅颂》《发现小说》等作品。有人问当下文学处于尴尬的边缘地带,阎连科在这样的大环境下,仍坚持写作,所著之书有褒有贬更有争议,这些年,阎连科的作品为谁而著,笔耕不辍源于哪般?他认真地思考并真诚地作答。“我为谁写作”是他的深刻自省,是对文学的深刻剖析,也是他对这个时代的诘问。

  为无知的个人而写作

  “我们听到很多作家演讲的时候说我为读者写作,从来没有听到一个人说我为了金钱写作,我为了名声写作。我想这几乎是在撒谎。其实每个作家必须承认你是在为无知的个人写作,是在为名与利写作,最后到为写作本身写作,每一个人,无论你多么伟大,一生写多少作品,其实你最初都是为无知的个人写作。”阎连科强调,这是我们必须要弄清的一个问题。

  对于这一动机他进一步说明,“就阎连科本身来说,或者说我这代作家几乎人人都是这样,最初的写作非常清楚,就是为了改变命运,为了逃离土地,为了进城,为了有一份工作。饥饿和革命,是我这一代作家永恒的主题。‘文革’的时候,所有农村都面临着吃不饱的问题,我们唯一能够走的路就是考大学或者当兵。我是1958年出生的,1977年恢复高考,今天说起来非常荒诞,考语文的时候,大家开始写作文,我记得特别清楚,当时规定一篇作文不能低于2000字,500格的稿纸大概4页,那时候你可能出于种种原因爱好文学,你不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,但是你能把作文写得很长。写完第4页我就举手,在同考的40多个学生里面第一个跟老师说我的稿纸不够用,能否再给我一张。老师非常吃惊,赶快给我一张稿纸,还把我的卷子拿起来说,大家看,这个同学的作文写得非常好,字也非常工整,他的稿纸都已经不够用了,像这样的同学一定能够考上大学。从此我非常坚信我是能够考上大学的,因为老师就是那样说的。考完试我每天在家等,过了一个月什么通知都没有,但是在二十多天的时候,我们学校老师通知说让大家报志愿,农村孩子不懂报志愿是什么意思,老师说报志愿就是你想到哪个学校去读书,就把那个学校写在右上角的志愿格里。大家觉得最好的地方是北京,每个人排队到老师那里填,班里从第一个人直到最后一个人,每个人都填北京大学。结果可想而知,我们那个县连中专都没有一个人考上。”

  阎连科和莫言的情况很相似,都是从农村到部队。阎连科说,“在去部队之前,从来不知道小说分为长篇、中篇和短篇,而且在20岁之前从来没有看过一本外国小说,看的就是《金光大道》《艳阳天》,中国革命题材的小说几乎全看过,但是从来不知道外国小说什么样。我的写作是从这个时候真正开始的,这时才知道短篇小说不要超过一万字,知道有《人民文学》,有《解放军文艺》。我这一代人,只要大家说实话,就都会承认,最初的写作谁都不是为了文学本身,我们可以想象文学的起步有多低。”


(编辑:子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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